親朋的生離死別：該記憶，還是遺忘？

＊社運青年陳炯霖在「不要告別東海岸徒步行動」／提供／郭文吉（註）＊ 

短短三個月，我們共同經歷了向幾位台灣好人依依不捨地告別：

2013年7月2日，李國修老師帶著一海洋的眼淚到另一個世界搭戲台。

2013年7月22日，陳炯霖跨族群翻譯工作做得太好，被老天徵召去翻譯神語。

2013年8月5日，林杰樑醫師在「笑傲江湖之滄海一聲笑」的豪邁歌聲裡遠颺。

2013年8月7日，粘錫麟老師關掉了他數十年為台灣環保運動點亮的生命明燈。

2013年9月18日，張森文張爸爸捨去肉身的痛苦，以另一種生命型態守護家園。

兩週前，奪去台灣2415條人命的九二一大地震，屆滿14週年。

2004年9月20日，我衝去總統戲院看導演吳乙峰花了四年多才拍攝剪輯完成的九二一紀錄片《生命》，看完後一再迴盪於腦海中的問號，是關於生命裡「記憶和遺忘」的大命題，兩天後在小野家族新聞台的留言板寫了以下文字：

生離死別的錐心之痛，如果一直擱在心上，衍生的毒素足以殺死一卡車的靈魂，但為了太多說不出的理由，失去親者的人們總是想忘卻不敢忘、想夢卻不得夢。要真正走出傷痛，就要找到足以說服自己的理由。

人們總是「不為什麼地活著」，又不斷自問「為什麼要活著」，彷彿一定要有個理由，才足以活得理直氣壯。

官方每年為九二一震殤舉辦紀念活動，但我總覺得，傷痛不是用來紀念，是用來成長的。因著悲喜交集、痛苦與希望共存的生命，人們總得要花一輩子去學習：

「記得我們需要記得的，遺忘我們應該遺忘的。」

2004-09-22 12:05:00 獲得Ogisan（吳念真）回應如下：

星期五晚上被吳乙峰押著去幫他「主持」生命的首映。 如果你們認識吳乙峰的話……你將發現，當他的朋友有時候有點辛苦。他會用極感性又煽情的言語，讓你覺得沒幫他完成某件事是一種「對不起全人類」的逃避。

這中間包括……跑到某人家裡，說今晚要打麻將，然後把上衣脫掉，坐下來，宣布說：要贏一點錢替工作人員買便當！請問：這樣的人，你敢贏他錢嗎？他輸了，你敢跟他拿錢嗎？

不過，好心有好報，星期五的首映現場來了片中的一對主角夫妻。國揚和玉梅，就是片中一直在挖高壓電塔基座的夫妻。 他們也帶來921之後才又懷孕生下的小女孩，現在都五歲了。剛懷這個女孩的時候，夫妻倆還想去拿掉，但，所有人都跟他們說，她可能是在地震中死掉的女兒回來了，不能拿……於是，就生下來了。

片子裡，玉梅曾經很精準地形容一向沈默的國揚的一些舉止，說他在那樣重複、無趣的工作中，一旦失去力氣時就會把工具一扔，說要回去看一下另一個逃過地震劫難的女兒，看完之後，就又甘心地回到工作現場，繼續那種在我們看來簡直是重複、單調、永無終結的工作。

沒錯，一如關魚說的，常常我們是不知道為什麼而活地活著。但，總有一天，當某種狀態發生的時候，我們就會發現，其實，再卑微的生命，都有他平常不自覺的生命目標或意義。都要在失去的時候才意會失去。都要在安靜地聆聽別人的生命故事之後，才發現比起別人……自己其實活得真好，好到所以有空去想：為什麼而活。

去看「生命」吧，自己去。一個人的時候最安靜。安靜，才能真正面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