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免功虧一簣，志工擦乾眼淚向前走

＊聯盟發佈統計新聞稿後，仍有數人到辦公室連署／攝影／關魚／2014＊ 

2014年2月1日PM3:00，正當許多家庭還忙著馬年初二回娘家的聚會，我走進憲法133實踐聯盟的辦公室。罷免馬意立委吳育昇的第二階段連署書統計結果已在一個小時前出爐，「改變台灣民主，我們會繼續努力」新聞稿剛定稿印出，人稱「楷哥」、在本次行動擔綱辦公室總指揮的輔大哲學系助理教授沈清楷，臉上擠出招呼的微笑將稿子遞給我，語帶遺憾地說：「收集了35,782份，就差1,686份。」

語音剛落，一個大學生模樣的靦腆男生跟朋友走進來，他朋友開心地向辦公室志工們介紹：「他以前就是投吳育昇的喔！他還是689喔！」徐姓男子（上圖）很不好意思地說，他在2012年的立委選舉沒有細想，只是跟著家人投票，投完沒幾天就後悔：「這個人好像不是我想支持的對象」。這幾天剛從日本回台灣過年，聽朋友說有罷免吳育昇的行動就答應過來簽了。

沒多久，又有一個設籍在新北泰山區的郭同學走進辦公室簽名，傍晚還有民眾從泰山送來兩份連署書，在2014年2月1日下班時間前，聯盟收到的連署書共有35,786份，實際差的份數應為1,682份，但官方統計稿仍須以2月1日中午截止以備留時間造冊為準。

＊憲法133實踐聯盟志工蘭姐拭淚後接受電視台訪問／攝影／關魚／2014＊  

憲法133實踐聯盟在2013年8月宣布成立，從第一次志工大會、第一階段提議書到第二階段街頭勸簽連署書，幾乎無役不與的蘭姐（上圖右），得知統計結果後，忍不住數度淚灑辦公室。她用兩手比畫朝手臂注射的模樣：「前天我就給自己打了（連署沒過的）預防針，可是沒有用，沒有用……我在那邊（指辦公室門口）也哭，這邊（辦公室角落座位）也哭。」

「真的很不甘心！就差這麼一點點！」本身就是泰山區選民的蘭姐強調：「我要告訴我們新北市第一選區的選民，如果你沒有簽連署，真的很對不起大家！」在泰山街頭收集提議書和連署書的日子，忍受過炎夏的日曬雨淋、冬天的寒風刺骨，幾乎每天都會碰到「做這個沒效啦」、「你們是社會亂源」的冷嘲熱諷、還被人用髒話問候過祖宗十八代……蘭姐哽咽地說：「剛開始大眾對這件事真的很冷漠，但越到後來，尤其是最後一個禮拜，支持的氣氛真的好很多，讓大家看到連署有可能成案的希望……，我們真的可以再更努力一點！」

蘭姐回憶，去年9月在淡水大眾市場擺罷免行動攤位，有個民眾對著攤位破口大罵，指著她鼻子大吼：「你懂多少憲法？」講話越來越難聽、肢體越來越靠近，讓她感受人身安全威脅，還對攤位每個志工都上前挑釁，整整嚕了一個多小時，直到沒人理會他才罷休。「那次震撼教育後，我就不怕了。」蘭姐擦乾眼淚對來訪的電視台鏡頭說：「罷免就是人民最溫柔有力的武器，吳育昇，我一定會給你好看！」

＊罷免連署書最後五天衝刺收集的份數／攝影／關魚／2014＊ 

大學曾積極參與「黑色島國青年陣線」發起的各項行動，過去一年幾乎每週都會到自由廣場參加「不要核四、五六運動」的子鳳，在罷免確定進入第二階段後，從2013年11月開始到辦公室幫忙聯絡志工和張羅道具。「過去我只是『參加』社會運動，這回是第一次在社運裡幫忙各種籌備的工作。」

「其實兩週前就有（罷免不成的）心理準備了，但上週算一算好像很接近，大家就精神一振，覺得有最後拼拼看的機會。」最近一週嚴重睡眠不足的子鳳滿臉疲倦地說，雖然最後還是沒能成案，但這次行動下來，讓她感受到台灣整個國家的氣氛對罷免的態度並沒那麼保守，看到民眾的熱情也讓她非常感動。

「有人從很遠的地方開兩、三個小時的車專程過來辦公室，就只為了送一份連署書。雖然只有一份，卻讓我覺得是很神聖的一份。」

＊不符合資格的連署書由志工撕毀、避免個資外洩／攝影／關魚／2014＊ 

對於罷免大業未成，與子鳳同期加入志工行列的台北陳小姐起初也表示「當然很氣餒啊！」話峰一轉又強調：「有這麼多人響應（提議 + 連署人數超過四萬人），證明馬政府真的做得很爛，也證明台灣公民素質有所提昇。」

陳小姐描述，以前她對政府的不滿就是坐在電視前面邊看邊罵，覺得周遭朋友對政治都非常冷漠、大家聚在一起就是抱怨打嘴砲，對參與社會運動的心態都是「反正不差我一個」。自從聽了哲學星期五、公共冊所等處舉辦的公民論壇後，她對參與社運的態度轉向積極，「也許我的付出也可以幫得上一些忙」，便決定讓罷免吳育昇成為她第一次親身參與的公民行動。實際投入後就能了解，「差我一個人就可以差很多。」

「雖然沒有經驗，在不少地方有努力的空間，但這個年過得比以前的年都要更有意義。」陳小姐微笑地說，至少在台灣史上第一次最接近罷免成案的行動中，她可以肯定自己曾經付出過。

＊憲法133實踐聯盟發起人馮光遠（左三）與志工大合照／攝影／關魚／2014＊

憲法133實踐聯盟發起人馮光遠在得知結果後，臉上難掩疲憊和遺憾，但還是打起精神說：「這次行動讓我感受到真正重要的事情就是實際參與。如果說2013年是台灣人民的『覺醒年』，2014年就是『參與年』！雖然遭遇暫時的小挫折，我對未來還是很樂觀，人民會藉由不斷地失敗，淬鍊出真實民主的意志。」

分析失敗的原因，馮光遠認為，當前台灣法制對於罷免的門檻規定本來就嚴苛到完全不合理，加上新北市第一選區幅員遼闊，讓聯盟很難集中火力，在第二階段僅有30天的期限裡就要集滿選舉人數13%的37,468份連署，確實是非常艱困的任務。

「差一點真的很可惜，不過我們也看到很多以前不太關心政治的人民，這次真的願意站出來。我認為這樣的過程不會白費，而且聯盟培訓了一群很強的志工，讓更多人樂於參與公共事務，是本次行動最寶貴的成果。」馮光遠感謝所有參與憲法133實踐聯盟的志工，是他們讓罷免吳育昇這件事從「不可能」到「接近可能」，證明政治操作不是政黨專屬，人民也有能力自己組織操作。

＊憲法133實踐聯盟發起人黃國昌／取材自聯盟臉書相片＊

另一發起人黃國昌於結果揭曉後，也在臉書上表達對志工們的感激：

「最讓我心疼的，是一群無怨無悔陪我們頂著烈日、忍受寒風的志工。傳興大哥開了半年的胖卡，今天初二才回南部老家過年，昨天我才知道他快要被老婆罷免了；蘭姐的膝蓋早就受傷，還是無役不與，堅持到最後一刻，昨天初一在林口竹林寺站了十個小時，協助憲法133帶回將近八百份的連署書；清祥哥幾乎每場活動必到，經常是下午洗腎、晚上掃街；世欽則是放下手上的工作，在最後連署的階段，從早到晚四處奔波，清晨一起到淡水，晚上又在林口看到他；謙賢哥與金牌麟犧牲了自己的工作與家庭生活，在大街小巷攝下了憲法133的身影。真的謝謝你們，還有許許多多相信憲法133，為這個運動作出真正貢獻的志工朋友們。

最後的結果，或許是挫敗，但我們會再站起來。下一次，我們會做得更好。」

馮光遠透露，憲法133聯盟近日會針對過程中不足之處作一次徹底的檢討，因應未來的局勢作內部改組，除了近期在律師見證下，將所收集到的連署書儘速銷燬以保護參與者的個資，也會將相關經驗整理成「第一次罷免就上手」的公民手冊，公布給台灣各地想發起罷免行動的人民團體參考。往後聯盟工作將專注在推動修改箝制人民罷免權的法令，也會適時再度發動罷免行動。

2014年2月1日PM5:30，熄燈前的憲法133聯盟辦公室，來自各地的志工們擦乾眼淚後，已在交頭接耳地討論下一次罷免要怎麼改進：「要用更淺白的話來解釋，要在幾秒鐘之內抓住民眾的注意力。」「要把罷免案當選舉來弄啊！」「XX你就當街頭藝人吧，用唱歌跳舞來吸引民眾圍觀連署就靠你了！」

由憲法133實踐聯盟寫下的台灣罷免民主史，不會只停留在無法成案的這一頁，後頭邁向成功的篇章，要靠更多「眾志成城」來寫。

關魚攝影、文字報導，2014/2/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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