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護樂生，請讓眾生都快樂共存

2007/04/02 - 8:11pm | 八寶

＊棲蓮精舍／攝影／八寶／2007

12年前，我為撰寫碩士論文走進外人罕至的樂生療養院。在尋找訪問相關資料之前，對它的認知僅止於「痲瘋病院」，隱約知道痲瘋並不太會傳染，但患者的臉孔和四肢會因痲瘋扭曲變形，容易遭受慣性以貌取人的社會排斥。

研究所時代寫論文時順道拍的樂生系列照片早不知放哪去了，卻還記得當年那片與世隔絕的院區，因著「外界的恐懼」，得以避免人為開發破壞、保有鄰近台北市的大片青翠山林。還是研究生的我坐了一個多小時的公車，來到傳說中的陌生樂生院，戰戰兢兢的不安立刻被迎面而來的鳥語花香衝散大半。

然而昨天傍晚我平生第二次踏進樂生大門，卻是先被一陣風吹來的捷運工程塵土弄得鼻子癢，再看到門右一大片的丘陵地被開腸破肚，整理成捷運機廠用地，接著走上坡道望向左邊，現代新穎的醫療大樓掛著「樂生療養院」的金色字樣，坡道旁的工程圍籬及道上的工程塵土污水……在夕陽反差的光線下，這些景象只讓我覺得冰冷漠然，與12年前首次拜訪感受的自然之美，真是天差地遠。

＊夕陽下的新樂生療養院／攝影／八寶／2007

再續12年前採訪情緣，感動萬幸

前陣子看樂生被貼公告限期拆除的網路討論和相關新聞，第一個反應是：「當年寫論文的拜訪重點『棲蓮精舍』被拆了嗎？當年訪談間增加我許多人生體悟的伯父伯母們都還健在嗎？」第二次拜訪樂生，我憑著記憶，再度懷著忐忑不安走向棲蓮精舍的原址，目睹斑駁的紅柱廟宇安好出現在眼前，那種「萬幸的感動」瞬間使我眼眶微微濕潤。

精舍前面有兩隻大狗帶著一群小狗，與我在坡道間看到的三隻貓，分佔不同的地盤。正等待精舍內的師兄師姐做完晚課之際，坡道下一位女病友帶著大鍋的殘飯骨肉，在老樹旁展開餵食，隨即吸引更多大狗小狗衝出來吃飯，女病友細心地把不同塊骨頭丟到不同處，免得大狗搶成一堆、弱勢的狗吃不到。

早在政府動用公權力將痲瘋病患強制隔離在樂生療養院之前，樂生院區所在地就已是許多老樹繁花安身立命的家園，院外被主人遺棄的流浪貓狗逛進院內，不少都成為喜愛動物的病友們，心靈慰藉的伴侶。

＊樂生院的老樹與狗／攝影／八寶／2007

佛門晚課聲一停止，我連忙走到精舍門口問師姐，12年前我採訪的那位金伯伯還在這裡嗎？聽到師姐笑著說在啊，他還住在精舍後面，那種「萬幸的感動」又湧了起來。今年88歲、因罹患痲瘋行動不便的金伯伯，多年來接受過無數次記者、學生採訪，最近四年數度中風，還是靠著無比堅強毅力活下來。

政府應公開廣邀座談，平心靜氣求共存

金伯伯因聽力越來越弱很難聽清楚我在講什麼，不太能進行訪問，但得知我曾因慈濟論文在12年前來過，反問我觀察到院區有哪些改變，剩下的言談間，難免對最近這陣子外界炒作樂生議題的方式語帶無奈。

「我住在這裡56年了，雖然不太出去，但覺得這樣有山有樹的大地方，在台北要找很難了，要破壞這裡卻很容易。」金伯伯說，他將來不會有機會去坐捷運，更不想跟政府、當地居民對立，只是基於住在新莊超過半世紀的感情，不希望這個帶給新莊新鮮空氣和水土保持的山頭，在沒有仔細研究規劃下就被剷掉。

他也覺得樂生問題被炒得太熱了，非常希望能夠降溫，政府能邀每個有意見的團體溝通，大家平心靜氣坐下來，趁空間還在、時間還有，好好做一個總檢查，再來決定怎麼處置樂生院。

另一個住了四十多年的師姐說：「十年前講捷運要蓋機廠，需要挖下面的土地我們沒意見，但我實在不懂，後面的捷運工程為什麼要開挖到山上來？我們都這麼老了，再活也沒有幾年，院區土地保留與否對我們的影響不大，可是你看那些樹都快一百歲了，這些森林山石是台灣人和後代子孫共同的寶貝，我們是為台灣捨不得啊！」

＊鋼彈護樂生／攝影／八寶／2007

「山、樹、人、貓、狗……眾生相與樂生院。」

當我結束將近三個小時的拜訪，走下坡道再度看見台北藝術大學師生為豬年燈會做的鋼彈模型花燈，腦中迴旋的盡是上面那句話的文字與影像。

再回想這些年來親眼目睹、採訪聽聞的台灣坡地災害與環境災難，都是開發單位與眾多民眾「貪圖快速方便、追求經濟至上」，導致諸多「規劃不週在前、損失生命財產在後」的惡果，歷年風災和雨災奪去數以千計人命的血淋淋教訓，難道不值得打定主意限期拆除樂生的有關當局，再多給樂生病患、新莊居民和台灣山林，一些「公開審議、妥善規劃、追求三贏」的共存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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