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管旺中了,你聽過焦點事件和眉角嗎?

這篇總編手記從構思至今已難產三個禮拜,到現在才誕生有很複雜的原因。主因除了過去20多天有太多突發時事發生、我為了台灣好生活報下一階段的發展已準備閉關潛修,還有我一直在思考,要怎麼跟大家介紹台灣嶄新的獨立媒體,尤其是創辦這些媒體的主角「孫窮理」和「鐘聖雄」,導致原訂的閉關時間也延遲一週。
 
讓我們還是從一般鄉民最愛罵的「旺中媒體」開始。上面這張圖可能很多人都沒看到,只看過「中時電子報」的網路新聞,如當事人魏揚。2015/2/11當天我看到網路新聞,很直覺地去找中時紙媒的頭版截圖,因為它勢必成為台灣現代新聞學的經典案例,那曾是23-66年前的白色恐怖時期,國民黨控制新聞媒體最愛用的手法:「媒體因特定政治立場以頭版抹黑標題去污衊反對人士」。
 
從台灣首富蔡衍明接掌中時媒體集團後,曾培育許多「台灣重要新聞人」的中時報系,就此淪為「中國和老闆立場」的政治打手,在「復興航空事故與旺中媒體問題懶人包」已有詳盡說明,於此不再重複。我想強調的是,旺中媒體會因為「眾多鄉民的批判和抵制」而倒閉嗎?答案是:「不會。
 
不只旺中,台灣數得出來的主流媒體(含報紙、電視和某些專門抄襲改寫別家新聞的知名網路媒體),都有雄厚的財力撐腰,再怎麼罵都不會倒,即使某些有理念的廣告業主堅持不在這些媒體登廣告,也發揮不了太多抵制效果,因為這些媒體的存續再怎麼「燒錢」,卻能發揮媒體財團老闆們最想要的「議題設定主導力」和「輿論影響力」。於是大家越罵它們作的爛新聞,它們「設定大眾討論議題」導向之目的就此達成,附帶賺取高點閱率拉抬網路廣告價格的效果。
 
 
爛新聞越罵越有市場,好新聞乏人問津
 
諸如此類的分析,過去在好生活報的總編報告裡講過不少次,台灣「無關緊要的話題新聞」大幅壓過「公共議題新聞」的輿論情況有改善嗎?根據個人長年觀察,有些許改善,但改善幅度仍遠遠不及「理想模樣」。面對「爛新聞有市場,好新聞乏人問津」的窘境,有一群「我心有所愛,不忍讓世界頹敗」的新聞人,仍以「做好公共報導為職志」,在非主流市場使盡渾身解數拼命努力著,最近案例包括離開苦勞網創辦《焦點事件》的孫窮理,與創辦《眉角雜誌》的鐘聖雄和劉美妤。
 
第一次與窮理深談台灣獨立媒體之路,大約是在2008年12月樂生拆房舍事件前後,當時我正構思好生活報2009年的復刊改版事宜,而1997年創辦的苦勞網著手推出「薪資基金」制度,兩人在苦勞辦公室碰頭,針對獨立媒體的運作、財源和存續等問題交換意見。煙味瀰漫的辦公室裡,我對身著「可苦可勞T恤」的他第一印象是:「削瘦得好像常常吃不飽~XD」。隨後他拿出一本苦勞發展歷程的整理手冊,包括大事記、歷年點閱率的成長、財務結構,與未來經營方向的規劃,向我說明苦勞為什麼鎖定「社會運動」報導,彼此一度談及雙方要怎麼合作。
 
之後,我們常常在各種社運場合碰頭(以前可能是見面不相識),三鶯部落樂生守護晚會(下圖右)、反核運動、勞動節五一大遊行大埔事件凱稻農民總統府守夜公民佔領內政部318學運……讓我更能體會苦勞宗旨「運動的媒體,媒體的運動」到底是怎麼回事,好生活也不時網摘推薦苦勞的報導和評論。2010年好生活報以出版《扭轉新聞》所得的認購費用培育協力編輯,實習之旅的起站就是帶著四位候選人去採訪窮理談他創辦苦勞的心路歷程。在以「義工」為主的營運模式裡,除了能領到固定薪水的行政,這些年來負責供稿的苦勞人員流動率不小,窮理從1997到2014年底待了共17年,2015年離開另創《焦點事件》。
 
 
喪失公共精神,主流媒體墮落才是另類
 
我還沒機會跟窮理好好聊他為何離開苦勞的決定,不知箇中緣由,希望下次出關後有機會詳談。我跟窮理不算熟,認識七年來只有三次聊天超過一小時,對他的印象一直跟苦勞緊緊相連,例如他這些年在苦勞累積多達73頁的報導和評論,對勞資、階級、社運和組織的敏感與熟悉度,在台灣媒體少有人及。印象最深刻的事情之一是苦勞網2007年獲頒卓越新聞獎的社會公器獎,代表致詞的他在獲獎感言直接點名台下的自由時報同業,公開批判自由只因環保署一紙公文就將環保記者周富美逼退辭職,並強調:
 
「如果一個媒體的『社會公器』精神,需要別人口中的『另類媒體』來實踐;那不由得讓我想起張大春在陳啟禮輓聯上寫下的『禮失求諸野』這句話……如果一個社運現場,媒體看到的,只是衝突,丟雞蛋、過肩摔這些東西,而不是一件事情的背景、它的前因後果,那麼,我覺得,我們一點兒也不『另類』,所謂的主流媒體才『另類』。」
 
窮理離開苦勞後所創的「焦點事件」,從1月至今累積了12篇報導,主題涵蓋北市警局劃設採訪區(從他個人部落格的精采探討延伸)、遠雄大巨蛋弊案、華航空服員工會抗爭追蹤、核一廠燃料束鬆脫、《幼照法》草案引爆萬人護幼遊行、桃園航空城自救會準備升高抗爭等,在正式上線前還有「臉書牆」保留對柯文哲當選台北市長後的【I-Voting】制度檢討……在不算發刊詞的說明裡,窮理交代了想法:
 
從傳播上的「因為更小,所以更大」,到作為社運媒體的「因為更媒體,所以更社運」的思考理路。「焦點事件」是一個網路發達時代的媒體,也是一個身處於今天社會、政治環境下,關注社運的媒體。
 
從下圖(點圖可看原始說明和大圖)可大致掌握他想做的東西,其中我最期待的是他的新聞分析和評論,那是菜鳥記者無可企及的「資深記者個人資產」。如果你願意支持焦點事件,詳盡的捐款方法看這裡
 
 
眉角未出版先轟動,募資已近400萬
 
接著來聊最近很紅的《眉角》,已經紅到我懷疑是否有幫他們寫介紹的必要~XD
 
基於好生活報的讀者群必定有些「未與他們重疊」的部份,且此篇不止談新創媒體,也會在文末提及現今活躍而需要資金的另類媒體,作為「統整介紹」,當然不能少了它。翻開眉角創刊閃亮的金三角名單,我目前只認識總編兼攝影鐘聖雄(簡稱「阿雄」),相信將來也有機會認識曾任紐約時報特約記者的外電總編劉美妤,和擔綱藝術總監兼大廚的小子
 
窮理是五年級末段班,我是六年一班,阿雄是六年級末段班,從個人分類的新聞世代來看,資歷逼近25年的窮理是「資深老鳥」,明年滿20年的我是「老鳥」,阿雄和美妤屬於「壯鳥」,正是最有活力和創意、最適合告別體制開天闢地的年紀。我跟阿雄首次會面在2010年初的三鶯部落抗爭尾牙(下圖右),他當時是八八風災莫拉克獨立新聞網的記者,後來轉到公視的PNN,五年來讓很多人見識他能拍能寫的功力,好生活也常網摘他的現場和專題報導
 
記者有很多種類型,在跟阿雄幾次接觸中,個人把他歸在「藝術家」類,很有藝術天份,也很有藝術家的脾氣。我跟他至今沒有機會深聊過,每次碰面都在社運採訪場合,在我有限的印象裡,他是這一代攝影記者裡被警察「打」「抓」「扯」最多次的一個,其中2013年強拆大埔導致的潑漆蛋洗行政院事件,六個警察粗暴地把他拖離現場導致受傷,讓當時人在高雄的我無比氣憤地寫下「馬英九戒嚴打壓新聞自由:台灣國恥!」隔兩天我在818佔領內政部碰到他,趨前關心詢問傷勢如何,他只用很酷的表情撇下三個字「沒什麼」,彷彿我的問題是多餘的。
 
 
新聞人風骨:無懼威脅,把報導做好最重要
 
這是很典型的「新聞人」性格。不會把個人遭遇和所受的傷害看得很重,無懼黑白兩道威脅,「做好報導」才是生涯最重要的事。另一個例子是2013年阿雄和許震唐共同紀錄台塑六輕之殤的「南風」要在淡水有河book舉辦發表會,我事前已經跟店主686報名了,但後來發生強拆大埔事件、發表會與連串抗議活動撞期,我在686的噗裡哀號掙扎到底要去哪一個,阿雄在噗浪直接回應:「大埔事件需要你。」
 
所以我完全能夠理解阿雄為何會走上創辦(著重攝影報導的)新聞雜誌這條路,猶記得2015年2月初在「不要核四、五六運動」第100集的尾牙告別趴踢碰到他,趨前詢問創辦眉角之事,他用略帶苦笑的臉回答「對啦,要來辦個自殺的雜誌」。自殺,源於出版界的名言:「你要害一個人,就叫他去辦雜誌。」在網路閱讀盛行的年頭,連稱霸台灣新聞雜誌市場超過十年的「壹週刊」銷量最近兩年都呈「恐怖下滑」,卻有人要辦每期成本接近80萬元、還完全不登廣告的雜誌?瘋了嗎?
 
三個年輕人沒有瘋,他們很認真,而且這份認真已經廣獲肯定與支持,從2015/2/10公開宣布募資消息以來,未滿一個月已經募到接近400萬元的創刊資金,在台灣近20年的「獨立媒體發展史」締造驚人記錄。這篇總編手記接近完成時,眉角設定的2000個訂戶只差84個就達標了,還有四天,你可以跟他們一起創造歷史、共同追逐「打造台灣優質新聞媒體」的夢,只要按下圖就能連到募資平台,仔細看看眉角將會是本什麼樣的雜誌,是否符合你對新聞媒體的期待。(2015/3/10午夜附註:訂戶已經超標)
 
 
獨媒百花齊放,需要公眾支持
 
最後,我想跟大家談談因為缺乏資金而「瀕臨停擺」的獨立媒體,也就是好生活報之前介紹過的「公民行動影音資料庫」(詳見:公民不冷血,讓台灣邁向更熱血的未來),估計目前經費只能維持到今年5、6月。主持人管中祥老師表示:「希望每月有10.5萬的定時定額捐款,才能維持三名專職,但目前只有3萬」,缺口相當大。他們為台灣很多公民行動場合留下重要的影音記錄,很多人卻可能看過而不自知,因為主流媒體(例如蘋果即時新聞)引用公庫影音即使交代了來源,也會被讀者「自動略過」,但消防員工作權益促進會日前在桃園殉職兄弟公祭時被消防署長以「廢話」回應,唯一錄到對話全程的媒體就是公庫。
 
其他需要資金的獨媒還有過去一年不少月份收支都呈負值的苦勞網,和優質新聞協會設置的「WeReport調查報導」等等。當很多人還在不停抱怨「台灣(主流)媒體有多爛多爛」的時候,台灣的獨立(另類)媒體早已進入百花齊放的時代,大家可以從「受不了腦殘新聞?另類媒體大全 4.0 版」找找看,有沒有跟你興趣相合的媒體,若它們正對外募資,請不吝給予必要的支持。
 
台灣好生活報總編關魚,2015/3/9

附註:這些年來有不少讀者問到,要怎麼捐錢給好生活報?特別預告,本報將會在2016年初大幅改版,屆時才會推出正式的認購方案,在那之前都不會對外募資,若有人打著好生活報名號募款,請勿上當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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