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假新聞越來越多的祕辛

 

「多些在乎的人，台灣新聞明天才會更好。」

 

這是2010年9月我的記者生涯滿14週年的感言，裡頭有一段：

 

我最常感到無奈的一點，大概便是屢屢目睹「來自公信力很低的媒體，一看就知道查證不周、還是傳言乃至謠言的新聞，卻因為標題很聳動、內容很誇張，便引發廣大網友推波助瀾，讓該媒體大賺點閱率，形同助長他們繼續作那種假新聞的氣燄」了。這種「被罵的爛新聞有市場，被忽視的好新聞連市場的邊都沾不上」的現象，從2001年我開始在網路上發表媒體改革文章以來，或許稍稍有些改善，但改善的幅度卻永遠比不上「好記者有志難伸憤而求去」的流失速度。

 

四年半過去了，「查證不周、還是傳言乃至謠言的訊息」廣為散佈，隨著臉書等社群團體的「分享文化」越傳越多、越傳越廣，形成一種「假的話題新聞人人推」、「真相報導只有少數人推」的「反淘汰」現象。

 

以昨天的約旦國王御駕親征新聞為例，我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就覺得「不太可能」，縱然我對約旦皇室的歷史文化不太了解，也懂「國王」的國家領導地位絕非兒戲，不會像電影演的那樣，有外星人來攻打因為飛行員不夠美國總統就直接去上戰場，現實有一整套的政治運作規則。在網路時代以前的台灣新聞界，這則新聞的作法會是：先去查證「約旦官方」的說法，不是隨隨便便就拿外電來翻譯，很多新聞要上報、要上只有三台的晚間新聞，都比現在嚴謹多了（執政黨洗腦和抹黑反對人士的新聞除外）。

 

最近兩年主流媒體流行做「即時新聞」，「快」是第一要求，查證的新聞倫理被擱置腦後，反正發現有誤，再更正就好了。問題是更正的新聞常常沒什麼人看到，或者人數遠小於「看到錯誤新聞」的讀者。例如最新的例子：「你知道約旦國王御駕親征是假新聞嗎？」

 

昨夜睡前看到香港推友「寰雨膠事錄及週日環乳膠事錄」發表「說好了的約旦國王御駕親征呢？」立刻就覺得這是個「媒體識讀」的好例子，於是花了半個多小時研究謠言來源和台灣各新聞媒體「上當」的情況。

 

 

被西方媒體引用為新聞來源之一的，是一位叫「Joseph Braude」（中東專家，作家兼廣播人），他在推特貼了照片並寫著「Reports that Jordanian King Abdullah, himself a pilot, will fly sorties on ISIS targets. 」（報導說具飛行員身分的約旦國王將要親自駕駛飛機突襲轟炸ISIS），獲得超過1500個轉推。因為謠言新聞越傳越廣，約旦官方不得不發佈聲明否認，距前推12個小時後， Joseph Braude 發了更正推，卻只有少少25個轉推。（註）

 

再以蘋果日報即時新聞為例，截至 2015/2/6 PM3:00為止（註），此則假新聞在蘋果臉書獲得 42,245 個讚、1,539個分享，點閱率突破31萬，雖然蘋果在錯誤新聞發佈將近 7 小時後做了更正，但直接看該則臉書文的讀者仍有許多看著標題就信以為真，並繼續分享出去。蘋果臉書小編所發的【注意，國王並沒有出動】，有 7,419 個讚，僅有47個分享，點閱率為9萬多 。

 

類似這樣的現象，是每個「認真查證、努力做好報導」的記者倍感無奈的現實。在某些主流媒體已經把「發稿速度」和「新聞點閱率」列為「記者考評指標」的今日，「想要做好記者本職、善盡查證之責」的新聞人所面對的挑戰更加嚴峻。你可能已經察覺，復興航空墜河空難後，有不少「查證不周」的傳言和謠言被 24 小時播送新聞的電視台作成「報導」了，對於被這些謠言新聞傷害的相關人事物，靠收視率和點閱率賺廣告費的老闆們根本不在乎，所以亂做新聞不是台灣主流媒體面對突發災難報導的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如果你覺得台灣新聞的平均素質每況愈下，請協助多傳播「查證嚴謹且言之有物」的新聞與評論。2001年我開始寫媒體改革文章時就明白說過：「有怎樣的社會，就有怎樣的媒體」，這句話到今天仍然適用。

 

台灣好生活報總編關魚，2015/2/6

 

（註）本文發表時，更正推的轉推數為23，後增加到25，如圖二所示。統計蘋果的點閱率截止時間應為 2015/2/6，手誤打成 2015/2/7，日期標錯特此向讀者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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